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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开的意义 第13节

    我说:“没聊什么。”
    尤畅揽住我肩膀:“还在为失恋神伤呢?”
    我否认:“哪有。”——实话实说,一整天被丰饶的平野森林雪山湖泊环绕,我几乎没怎么想起许树洲,哪怕新疆曾是我们的向往地之一,“我的注意力全在赛里木湖上面,尤其是湖边的风。”
    尤畅笑得咯咯的:“湖边风是很大,吹得脑壳疼。”
    我说:“也多亏风,湖才会活着。”
    “哇,敏一,你像个诗人,”尤畅瞪圆双眼看我,又抱住双腿,将下巴枕在膝上:“不瞒你说,我也是因为失恋才来当领队的噢……”
    我诧异。
    尤畅掀起眼皮,笃定地说:“我以为自己不会好,要在回忆里内耗一辈子,但事实上,时间和草原上的风能吹散一切。”
    “恋爱不算什么的,”尤畅竖起脑袋:“我知道这种话现在听起来很假大空,毫无意义,但恋爱真的不算什么。”
    高歌若有所思地颔首:“嗯……有时候觉得恋爱,挺反人类的。”
    尤畅说:“不是婚姻反人类吗?”
    高歌拽拽尤畅上臂袖子:“恋爱也反啊——就说我和畅子吧,我俩是好朋友。某天我心情不好,被畅子发现了,畅子来关心我,我能坦率地告诉畅子,嗯,是咯,我心情不好。但奇怪的是,如果是我男友问我,有时就想要他‘猜’,甚至还会为此讲反话,没有啊,我没有心情不好。如果他没有追问,没有关心,我可就要生气了。人在恋爱关系里会莫名其妙的拧巴,友谊反而大方直接很多。”
    “是诶……”我深以为然。
    “男人的洞察力本身就没那么强吧,反正肯定不比我们,”尤畅搭腮:“感觉是对一个理解能力本就跟自己有偏差的人,提出了更高要求。”
    高歌说:“不是都说亲密关系都是原生家庭的镜子吗,我还是倾向于童年时代没有或很少被照顾到情绪,压抑诉求,才会变成这副样子,变得习惯隐藏,变得想被看见。”
    尤畅拍拍我背:“其实是可以尝试的。”
    我偏眼看她:“尝试什么?”
    尤畅说:“明确地表示需求,有话直说。总靠别人的眼睛才能发现自己的话,那这个自己会很累吧,因为大家都只想要好评,最后就会为了更多好评偏离真实的自己。”
    高歌忽然以手劈空气,没头没尾道:“该死的东亚环境。”
    我们都默契通晓,这个总结的含金量。我提出疑问:“看你们恋爱好像也谈得磕磕绊绊的,我有些奇怪,世界上真的存在滋养的恋爱吗?”
    尤畅呵叹:“不知道,我就觉得……人类有点太抬举恋爱这个词了。”
    高歌抱头:“啊——底是谁发明了恋爱?!”
    尤畅接话:“是哦,世界上第一对恋人是谁,他们下场怎么样?”
    我冥思片刻:“可能是亚当夏娃。”
    “后来呢。”
    “被上帝赶出伊甸园,终身劳动。”
    “草,”尤畅爆粗:“难怪我们人类这么辛苦,当牛又做马。”
    我们三个笑得前俯后仰。
    暮色完全笼下来时,我走出了蒙古包,夜晚凉气如水,草叶间有窸窣虫音,抬眼即星空。
    为了更好地观瞻群星,我放任自己躺入草丛。
    我的“壮举”收获颇丰,本只观一隅的银河,刹如爆破后的白昼碎片,四散着,被沉浮群山托举,攒簇,可亲,触手可及,在浓黑中微光闪烁。
    忽有张面孔取代星河,是林毓之的妈妈,她俯身看我,笑容里有关心,手上还抓着我的冲锋衣:“你出来也不把外套穿上,还躺这儿,我怕你着凉。”
    我忙坐起身,接过外套,道了声谢。
    她要掀帘进去,回头见我又躺回原处,提醒我:“这地上很脏,牛羊马粪的,可能还有虫子。”
    我笑了笑:“这样看星星更漂亮。”
    如果每天都能看见这样的星空,我甚至愿意变成一粒砂土,无言无心,与星尘相对。
    “是吗?”出乎我意料,这位母亲走回我身畔,也依样画瓢地卧下:“我也来看看。”
    又欣然:“哎!还真是!”
    大概是听见齐女士惊呼,同行的领队跟女生都跑出帐篷。
    我俩并排平躺的样子兴许怪异,她们从高处看得直发笑,最后也口嫌体正直,齐刷刷照做。
    我们就这样陷在草野里,被静谧又灿烂的宇宙包裹。
    我闭上眼睛,尤畅说的没错。
    原来万物都只是风,只从我身上穿过。
    第17章 17.
    从新疆回来后,那个团里的女生都成了我微信里的新朋友,齐女士对我的关注可能不亚于她干女儿,常给我发些情感类的心灵鸡汤链接,询问我是否要寄些板鸭盐水鸭之类的土特产给我,我都笑着婉拒,同时又感到动容,这是我未尝在母亲那里感受过的细致关怀。
    而在新疆的照片,则被我精心制成三图拼接的九宫格发布在朋友圈,这是我分手后第一次更新朋友圈,流动的湖水,延绵的草野,还有蔚蓝的天,松冠顶起大朵大朵雪白的云,只恨微信的发图容量不如微博那样多。
    我将自己怀抱小羊坐在草地里大笑那张放在最中间——这是尤畅抓拍的,她说我好像被风挠了痒痒。
    我在微信里对尤畅说:这是我最好的人生照片。
    尤畅回:话别说太早,你还年轻,还有无数个最好的瞬间。
    性格偏内向的关系,我很少在他人镜头里摆出一些自由自在的大动作,常年剪刀手加拘谨微笑。许树洲说过,你笑开来更好看,可我认为他在骗我,因为我有两颗明显的虎牙且微微外偏,初中时看到班里佩戴牙套的女孩,我会心生羡慕,因为我根本不敢跟爸妈提起。
    虎牙就成了我两颗不愿示人的“刺”,或者说是缺憾。
    回到公司销假报道第一天,xena姐说我晒黑了,我双手摸摸两腮:“是诶。”
    她又说:“但感觉更轻盈了。”
    我问:“真的假的?是因为每天走太多路瘦了吗?”
    xena姐说:“可能吧。”
    翌日晨起我踩上电子秤看了看,体重并未明显减轻,相反,因为在新疆摄入很多碳水和胃口回归,我还重了两斤。我反复确认两遍,最后双手合十,对自己说,真好,真好。
    新疆行仿佛是个转折点,流失的注意力像南迁回归的候鸟一般,在荒芜已久的岛屿上重塑生机。我翻出闲置已久的weeks,将我过去设想的应对失恋计划一一记录下来,并打算照此执行。
    -健身
    -阅读
    -徒步
    -周游全国(已去新疆)
    -学门外语
    除此之外,我还加上了,“周末独自看一部电影/逛一次公园/去一次咖啡馆(or甜品店)”
    没有闲钱去健身房办卡,我将手机里的锻炼软件更到最新版本,并给自己制定一周四次的健身计划,一次无氧,一次有氧,交替进行,达到半小时的完成度就好,严格遵循的第二个礼拜,我的晨跑配速有了明显提升,对着ipad完成长达四十分钟的跟跳过后,我只有两个感受:好累,也好爽。
    比起运动,我更喜欢阅读,运动带来释放,而文字能将人引入绝对平静的域场,大概就是我曾追求的“心流”状态。我意识到,脱离需要维护和碰撞的两性关系,和在失恋上消耗大量心力,我居然能有这么多空暇与精神力!这很不可思议。
    半个月的实践过后,我在微信里和高歌分享了自己的体悟:原来不恋爱了,我有这么多时间。
    高歌说:是你拥有了更多可支配的自己。
    我说:好后悔,早知道一失恋就该做这些的。
    高歌像个心理医生,又像个看透世事的老者:信我,你那会儿根本没心思做这些,你失恋后的反应其实都是正常的,阶段性的。允许自己下沉也是对自己的保护。
    她又说:敏一,你真的很牛逼。你一直在自救,不管是做一些你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的事,还是像现在这样,去做一些你认为有意义的,增强能量的事。凡事都发生在它该发生的节点,没有对错。
    最后她送我一句话,是她当初留学时心理状态不佳做咨询时老师送她的话:要永远相信时间的力量。
    我正在被时间抚平,在失恋的第三个月,秋意开始将上海这座城市染黄,我的痛苦也在淡化,变得不清晰,不真切,连带许树洲这个人都蒙上一页朦胧的硫酸纸,好的坏的,离开的留下的,我的记忆不再被篡改,也不再被强化,而是变得遥远。
    我依然没有戒掉看许树洲社交软件的习惯,但比起刻意关注,这更像是一种无聊之下的随机行为,且次数骤降,第一个月,每天十几次,第二个月,每天几次,如今三个月了,我一礼拜才想起看他。
    就像梦见他的频率。我也几乎不会再梦到他。
    遗憾吗?
    有一点。
    后悔吗?
    不后悔。
    最厚重的负面情绪已消失殆尽,波澜起伏的水面渐渐变平,我的期待也从“他还会回来找我吗”变成“无所谓他是否回来”。
    而也是这个时间,临近十月,我的朋友圈收到一个久违的点赞。
    ——源自许树洲,点赞的是我七月下旬去新疆的那组图。
    打水漂似的,有细小的涟漪开始在我心头激荡,我盯着那条提醒,半晌没动作,旋即的,有股子被我弃置许久的情绪遣返了,那就是恶心。
    恶心。
    我至死都无法相信,我会对一个曾经深爱的,眷恋的人产生倒胃口的情绪。
    换作两个月前,我或许会因为这个点赞感动到涕泪满襟:他在乎我,他还在偷偷看我,他还希望与我重归旧好。
    甚至会屁颠颠联系他:你最近好吗?我好想你。
    但现在,我感到恶心。
    他从一个不可或缺的人,变成一个自私可恶的闯入者。在企图击垮我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秩序与领地。
    他在破坏我的安宁,不安好心。
    强烈的应激几乎让我胸闷,我打开苹果手表里的正念,运用前阵子学到的腹式呼吸法,开始对这种感受进行熟练的处理。
    循环往复几次,直至我的心率回归到正常水平,反胃的感觉也得到压制。
    ——你还对他有情绪,这不是真正的放下。
    ——我已经不害怕了,因为总有一天会真正放下。
    我的心在跟自己对话。
    我从来不是废墟,而是刚经历过冬天。
    我无需向他展示我今后的一切,为争输赢;因为我已然接受和他分离,我已经停止我的依赖和不甘心,我不再祈盼完整准确的答案和原因。
    但,倘若放任他存在于我的好友列表,我就会像现在这样,冷不丁地被动忍受一次接一次的创伤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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