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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开的意义 第9节

    我咬着饭团,发出跨度长达九小时的好奇:你是做什么的?
    这次纪翛然回复很快,他说他是调音师,在跟着一个小众乐队做全国巡演。
    他的职业很新鲜,我说:第一次见做这个的。
    纪翛然说:只是兼职。
    我回:主业留子么?
    纪翛然笑了:哈哈哈哈哈是的。
    他又说,九月开学,跟着活动的乐队也快解散了,所以想给自己一个不留余地的夏天。
    我的目光伫停在“不留余地的夏天”上面。
    有人给自己一个不留余地的夏天;有人给自己一个狼狈不堪的夏天。我是后者。
    我咀嚼着米饭,味觉在照烧鸡肉的齁咸里苏醒:现在巡回到深圳了?
    对方诧异:你怎么知道?
    我:你首页ip。
    他很像刚认识的许树洲,自带几份笨呼呼的puppy感:噢噢,我忘了。
    我微微弯起嘴角:下一站是哪里。
    —
    纪翛然发了乐队的巡演海报给我。客观讲,乐队名字并不吉利,叫空想,巡演主题倒是不错,画面也做的有调性。“如露亦如电”,出自佛家语,红底金字的篆文标题充溢着禅性。我留意到他们的排期与地点,深圳之后就是上海。
    我所在的城市。
    我说:原来是我这里。
    纪翛然说:是啊,你是上海人吗?
    我说:不是,只是在这里工作。你呢,哪里人?
    纪翛然回:北京。
    我说:原来是京爷。
    纪翛然立刻过敏般回道,别。
    我从安徽一个边缘小城来到上海,而许树洲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与他初识时,我曾因地域参差产生过微妙的自卑。但这种落差很快消散,因为许树洲未尝表现出优越,而我也知悉自己终将留在这座城市。即便不同源,我们也不会有地理上的分离。同居某段时日,我们常贴在一起刷小红书上的犬舍主页,挑选血统纯正长相甜美的边牧幼犬,并信誓旦旦预言,婚后我们一定会一起养条狗,名字都想好了,叫丁小洲,随妈姓,随爹名。
    我翻看着纪翛然首页,在他攒聚的光怪陆离的演出现场照里,我看到了一股清流——我幻想中的小狗,丁香色的边牧,吐着大舌头,眼神机敏,毛发也非常靓丽。
    我问:这是你的狗吗?
    纪翛然说:对,不过出国了都是爸妈在养。
    我问:他叫什么?
    纪翛然纠正我对狗狗性别的误判:她。
    我改口:令爱叫什么?
    纪翛然:哈哈,她叫纪小然。
    然后,我撒了个谎:天啊,我也想养一只边牧,给她起名丁小敏。
    我在骗人;但没有完全骗人。
    我要把许树洲剔除出去,他亲手撕毁的蓝图会以新的脚本呈现,成为我在其他异性面前的印鉴。
    许树洲,你也在做这些吗?
    在某个女孩面前,你也会有一只名叫“许小洲”的梦之小狗吗?
    按下发送键时,复仇的快意火花般升起来,还裹挟着一种自我颠覆后的急剧下坠。矛盾冲击着我,我想笑又想哭。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
    出去浪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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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12.
    我背叛了许树洲吗,还是违背了自己的初心?
    在过往认知里,我对“失恋”并无概念,但不代表我没有幻想过它发生,我在想,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要去健身,阅读,徒步,周游全国(还没足够的钱周游世界),再学一门外语,也许法语,也许意语,反正不会是结交新欢。然而恰恰相反,我被困在方寸工位间,和一个交友软件里认识的男孩儿见缝插针地聊天,并把他当做我忙里抽闲的消遣。
    我承认,和纪翛然聊天,我能感觉到光亮与活力缓缓回流到我体内,但同样的,也有一些瞬间,我会不可抑制地黯淡。
    我愈发厌恶许树洲,他已经不单单是个“前男友”,他成了一个框架,一柄标尺,我会不自觉地用他来丈量我所遇见的每个人。
    纪翛然没什么问题。
    我们在认识的第三天互通语音,纪翛然的声音像一泓见底的泉,满满干净透亮的少年气,外加京腔镶边,我笑得停不下来。
    我靠在床头问他:“爱丁堡好玩吗?”
    纪翛然说:“别来,会抑郁的。”
    我说:“ 但你听起来很开心啊。”
    纪翛然说:“那是因为我已经疯了。”
    我笑出了声,回忆海报上演出时间:“你们是不是要来上海了?”
    纪翛然说:“对,明天就飞。”
    我的笑倏然敛住,非常讨厌,就是这种时刻,“许树洲”诅咒乍现,它能在一瞬间掐死我的所有开心。
    生平第一次坐飞机还是跟许树洲一起。从小到大都在观山的我,对海向往已久。我们一拍即合将青岛列入旅游计划表。
    从虹桥站坐高铁过去要六个多小时,但飞行的话只要一个半钟头,许树洲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路上,建议买机票,又说:这么久,要把我们敏敏屁股坐扁咯。
    我在微信里回给他一个敲你脑袋的小熊表情:我最近每天都在练臀桥好吗?
    许树洲没有立即回复,五分钟后,他发来一张截图。
    他已经为我们订好了机票,丁敏一与许树洲的座位靠在一起。
    我坦白:我还没坐过飞机呢。
    许树洲似乎预见到了:所以把靠窗的位置给了你。
    登机时间是六点多,上升时我很紧张,耳朵发堵,我像个慌张的小孩那样死抓住许树洲的手,内心开水壶尖叫,直至飞机平稳下来,再看窗外,那是从所未见的奇景,落日浓缩在悬窗里,与地表形成明与暗的分界,像一粒美丽的胶囊。
    我一眨不眨地望着。
    “这么好看吗?”许树洲靠来我脑后。
    我回过神来,也回头看他。
    我们的脸挨得很近,四目相对,他肯定道,“嗯,好看。”——我清楚他是在说我。而后,他飞速在我嘴角贴了贴,又扭过头去偷笑。
    看到他微微鼓起的侧脸,落日胶囊仿佛在我心头溶解了,甜橘色,蜜浆味。
    今后的每一次飞行,哪怕只是言语间提及,都会成为关乎许树洲的心锚。
    就像秋天必然嗅见桂花,已然是种效应。
    “英国会经常下雨吗?”灰蒙蒙的后遗症出现,我不可控地把话题转向奇怪且跳跃的地方。
    纪翛然愣了一下:“会。”
    “我要洗澡啦。”我吞咽一下,遏制着泣意。情绪在失控,我怕对方察觉。
    纪翛然更疑惑了:“你不是洗过了吗?”
    我沉默了。
    我的扯谎手段变得如此高明:“呃,想早点语音,所以骗你洗过澡了,其实我刚下班回来没多久,还躺在床上摆烂。”
    纪翛然笑了:“我可以等你的。”
    “不用啦,我可没那么心安理得。”
    道德将我绑架至卫生间,我又莫名其妙地洗了一次澡。
    花洒是最佳道具,能让我在下面肆无忌惮地痛哭,温热的水裹着眼泪流经我口腔,也将它们稀释得没有那么苦咸,最后我疼到蹲下身,腹部重创般蜷在那里。我也与许树洲说过差不多的话,就在刚进公司的前半年,我常加班晚归,因为见面次数不同以往,我愈发依赖他,也思念他,就如他对我。所以我总拖延着不去洗澡,为了让属于我俩的时间变得更长,有时担心他有包袱,我也会欺骗他,告诉他我已经洗过澡。
    真想告诉他啊,想为自己澄清,我也没有总是在吹头发。
    为什么还没好。
    都一个多月了,为什么还没好。医学还没有发展出针对性清除记忆的研究成果吗,真希望自己成为一台机器,大脑是磁盘,只要将名为许树洲的文件加入回收站,彻底粉碎,就能把他从我生命里根除,从而终结我的痛苦。
    重新穿上睡衣后,镜子里的女人的面孔也平静了。
    我怔怔看了会素面朝天的,苍白的自己,稍稍乌青的眼圈居然形成了天然的雕饰,连泪沟都恰到好处。我拿起手机,挤出笑容,用前置给自己拍了张照片。
    容貌焦虑是来大城市念书后才萌发的,我与室友去外滩夜游,在那条宝石盒一样的街道上,我见到了许多真人版芭比娃娃,女孩们的妆容一丝不苟,耀眼到难以正视,哪怕近距离经过,余光偷扫的皮肤也非白粉面罩,而是我曾在小说里看过的“吹弹可破”,她们身上不同种类的香味会给我一种错觉——我路过了一丛花。
    后来我跟在室友后面学化妆,用如今网络俗语来讲,就是“无效妆容”,无非皮肤白了点,眉毛浓了些,外加血盆大口。但我依旧认为自己的美貌度跃上新台阶,也是这个臭美且自信的阶段,我认识了许树洲。
    在许树洲的认可里,我可以变得更美。
    他具象地形容过我,“你长得有点像汤唯。”
    回来后我火速搜索汤唯照片,难以置信,还问室友:“我长得像汤唯吗?”
    她们纷纷打量我,“还真是诶,眉眼很像。”“我大一开学就想说了。”又问,“有谁说你像汤唯吗?”
    我不好意思地启齿:“就我最近认识的那个男生。”
    徐满反应过来,揶揄:“噢~~~~~~许同学喔。”
    —
    回到床上,我吸吸鼻子,给纪翛然发消息:你睡了吗?
    等待他回复的间隙,我将好友列表往后拉了拉。滑动次数多到出乎意料,工作消息像洪流一样把许树洲冲到了最下面。当我收回给他的置顶与备注,他降维成最普通不过的社交边缘人。
    他依旧没有更新朋友圈,头像还是那只比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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