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fuck。
    也许我也对你抱有偏见，但我的偏见绝不是空穴来风。
    是你的血统论，你的傲慢，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深深地相信那些你在这个世界说过或未说过的话。
    “布鲁斯，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后来每每想起这个时候，杰森都会觉得当时的自己实在是太过天真。
    为什么明知道布鲁斯不过也是个凡人，却还是一厢情愿地去选择相信蝙蝠侠无所不能？
    杰森感觉自己缩在衣袖里的紧握的拳头正不受控制地拿大拇指摩挲自己的手心。
    那里传来一阵阵滑溜的触感。
    屋子里太热了。
    看起来重新装修过的壁炉质量着实不错。
    杰森看着地毯上的花纹，好像在此时此刻突然对它产生了空前绝后的兴趣。
    他一边对那片花纹反复研究，就差给它盯出一个洞，一边略有些磕磕巴巴开口了：“am，am i your family，bruce？”
    布鲁斯挑了挑眉：“当然，杰森。”
    杰森把头了抬起来，他加快了语速：“will l always be your family ···”
    他突兀地住了嘴，在静默了一会儿后，带着布鲁斯不明白的某种情绪开口：“···no matter what happens？”
    布鲁斯皱了皱眉：“yes。”
    他应答得毫不犹豫。
    “so，杰森，是学校里有人和你说了什么东西么？”
    杰森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固执地仰着头，固执地直视着布鲁斯的眼睛，固执地又问了一个问题：“你会骗我么？”
    这下布鲁斯不问他了。
    布鲁斯定定地看着杰森，两双相似但又不同的蓝眼睛凝视着对方。
    一个带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强，一个带着年长者特有的包容和无奈。
    过了一会儿，布鲁斯抱住了他的儿子：“never will be.”
    他拍着杰森的背：“i promise.”
    you broke it.
    杰森隔着他的面具看着布鲁斯蝙蝠战衣上象征眼睛的白色布料。
    他看不见布鲁斯的眼睛。
    布鲁斯也是同样。
    他现在也和我一样在回忆从前么？
    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想那些和现在的场景格格不入的柔软的东西？
    杰森知道自己不该走神，不论是布鲁斯多年的教导还是他后来的老师们都警告过他这一点，即使是他在犯罪巷的时候都清楚的明白，更别提他战士的直觉一直在他脑袋里不停地铃铃作响。
    可他就是这么做了。
    这和其他的什么战时脏话对骂，地狱笑话大放送之类的都不同。
    就和蝙蝠侠偶尔都会暴露一下自己闷骚的属性来个什么“厌倦我了么，黑面具”一样，那些是不会影响他战斗发挥甚至可以给他的战斗乐趣锦上添花的个人爱好。
    而战斗时发呆是新型作死小妙招里最愚蠢的一个。
    杰森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强行把自己的思绪拉回到现实。结果他发现布鲁斯好像也在发呆。
    这时候杰森什么也没想，光顾着放空大脑去了。
    不然他心里狂喜的小人大概可以直接破胸而出，让他在情绪上头之下做出什么极端不理智的行为。
    只要一句就好，不长也行。
    告诉我啊，布鲁斯——你来接我回家。
    杰森的愿望当然没有传递给布鲁斯——人家只是普通人又不是变种人，更不是火星人，哪里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当杰森发现布鲁斯的拳头更加狠辣，也更加直击要害后，杰森的心凉了半截。
    布鲁斯回神了。
    说真的，比他预想的要晚。
    杰森对布鲁斯意志的相信比任何人都要坚定。
    在布鲁斯的一系列混账话后——
    “我可以帮你。”
    “不，布鲁斯，你帮不了我。”怀念，委屈，愤怒，嘲笑，痛苦，无数的情绪在杰森脸上一闪而过，一切的一切最终化为一个阿弗最熟悉的表情——克制的悲伤，“我们早已无法回到从前。”
    旧日的时光是夹缝里漏出的影子，是水里倒映的月亮。
    你伸手去够，影子毫无留恋地从指尖溜走，月亮于顷刻间化为零零散散的碎银，只给你留一点挥之不去的凉意，不知落在哪里。
    布鲁斯接着火上浇油。
    杰森感到一股不能遏制的愤怒，它从他出生多年前的那个黄昏开始燃烧，至今不曾熄灭。
    你他妈的在说什么鬼话？
    “is that what you this is about?
    “that you let me die?
    “bruce, i forgive you for not saving me.
    “but why?
    “why on god's earth...
    “...is he still alive?
    “im talking about him. just him.”
    杰森恍恍惚惚地吐出一大串话，人的大脑真的很神奇，时隔这么久的记忆也能在此刻清晰地在他脑子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播放。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呢，布鲁斯？
    如果你死了，我会杀了他的，我一定会杀了他的！
    他突然间恍然大悟，觉得自己领悟了世界的真谛。
    因为小丑他妈的是别人家的孩子。
    而你，现在站在这里问我为什么？
    “and i do it because...
    “because he took me away from you.”
    原来杰森·托德真的会说出这种话。
    杰森看着蝙蝠侠揍过来的拳头，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开始神游天外。
    我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听那家伙的按原版的剧本走呢？
    被布鲁斯·韦恩收养有什么好处？
    得到一口棺材，一次炸弹后的余烟，还是一池雷霄古的洗澡水？
    杰森闪身躲避着蝙蝠侠的攻击，瞅准时机更换弹夹，这时候他依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杰森·托德就是这样嘛。
    我的地狱笑话只能由我来说jpg.
    他突然又觉得很没意思。自己这样做很没意思，再次回到哥谭的选择也很没意思。
    我干嘛呢？我又不是哥谭人，回这上演家庭伦理剧给小丑当乐子啊？
    没劲。
    他不闪不避，任由蝙蝠侠揍了他一拳。
    切，没物理学圣剑打得疼。
    杰森自顾自地不再做任何动作，手插在夹克兜里，准备转身离开。
    至于安在这里的炸弹，韦恩都这么心甘情愿地跟在反派后边帮他们擦屁股了，想来也不差我这一栋楼。
    他射出钩索枪，懒得再理蝙蝠侠在后面叫他“杰森”的声音。
    干嘛？他还想让我谦卑地聆听着他那些让人站着都能睡着的蠢话*？
    有这么多儿子了，还差我这一个？
    为了别人的信仰让自己痛苦是件坏事。
    “你就当我死了算了，布鲁斯。”他感觉自己现在疲惫得要死，只想回到安全屋呼呼大睡，“我不会再经常回哥谭了——也许偶尔会回来看看阿弗。明天我就去办签证。替我向阿弗问好。”
    “······红头罩帮呢？”
    “没有我自己就会散的。哥谭不就是这样么，很多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杰森很无所谓地说，带着几分不知投向何人的嘲弄。
    “阿弗还留着你的房间。”这个人真的是很不会说话。
    不过也和他无关，该头疼的是提姆西那个小崽子了。
    他竖了个中指：“你还真有闲心在这里管我？你就再多管闲事一会儿吧，小丑被炸死了最好，我俩也都不用吵了，毕竟······”
    “well，”杰森回头一看，蝙蝠侠果然已经消失了，“我就知道。”
    他耸耸肩，一跃而下。
    他没有再回过头。
    因为不管蝙蝠侠做出什么都无事于补，小丑已经死了。
    那个被捆在那儿的人只是个假货。
    杰森做好了所有防护准备——他还不想变成“red hood who laughs”，那听起来太恶心了，是连迪克头都会觉得恶心的程度。
    小丑的骨灰已经在被杰森高温杀毒了几千遍后扬到海里去了。
    大海既然连接收核污水排放都不在话下，想来可以彻底净化掉小丑。
    只是有点对不起她老是在收破烂。
    杰森感念了一声上帝，决定再往海洋保护组织里投亿点点钱，用韦恩的卡。
    这是韦恩老爷应该谢的。
    知道蝙蝠侠可能会假装杰森干的这事儿没发生过还不赶紧下手，难道要等当年那家伙卷土重来强行阻止他吗？
    瘫在安全屋的沙发上，杰森掸掉身上老蝙蝠安在他身上的定位器和窃听器的碎屑，很满意自己现在又恢复了独身的状态。
    他懒得骂那个不甘心跑出来找存在感的人格，开始全心全意地盘算起今后的生活。
    也许我可以去念大学？两世，不对，三世为人，都还没迈进过大学的大门呢。
    还可以去安安心心地周游世界，中途接点任务养活自己。
    我确实要感谢我的导师，毕竟他教会了我赖以谋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