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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后,亡夫他又活了 第100节

    喻君泓没再逗留,抹去自己的脚印后,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处。
    他一口气奔出很远,几乎到了猎场另一侧的边缘,才找到一只猎物,用那只沾着弟弟血肉的箭,射中了一只兔子。至此,凶器彻底被“销毁”。
    兔子在雪地上挣扎的画面,让他想到了少年的呜咽。
    喻君泓翻身下马跪在地上,闷着声音吼了一声,强忍住了夺眶而出的泪。他要冷静,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破绽,否则他的弟弟就白死了。
    他没做错。
    是父亲和喻君酌逼他的。
    他没有别的办法,他不是故意的。
    喻君泓不住颤抖,极近癫狂。
    直到寒意浸透他的身体,让他慢慢恢复冷静。
    这下好了。
    世子之位,是他的了。
    喻君泓从猎场里出去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他用了半个时辰,就把自己对弟弟的愧疚都埋葬了。他骑在马上出来,佯装随意地朝遇见的熟人打招呼,语气平淡坦然。
    仿佛不久前踩着弟弟的身体将箭从对方骨血中撅出来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不过,他很快发觉了异样。
    旁人看他的目光,为何那么凝重?
    被发现了吗?
    喻君泓心中一慌,竭力保持镇定。
    不会的。
    猎场里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怀疑到他头上?
    何况他已经处了凶器。
    随即,他发觉那些人看他的目光,并不是看凶手的目光,反倒带着点别样的意味……是同情和安慰。
    这就对了。
    喻君酌是他的弟弟。
    弟弟惨死,哥哥自然该得到安慰。
    这个念头令喻君泓心中狂喜。
    这说明他成功了,且没有被怀疑。
    “怎么了?”喻君泓佯装自然地问一个同僚。
    “你快去王妃的营帐里看看吧。”那人道。
    喻君泓装出一无所知地模样,朝着营帐的方向奔去。
    守在营帐外的护卫见了他并未阻拦,甚至让出了门口的位置。喻君泓挑开营帐的门进去,霎时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本就不大的营帐内挤了好些人,正中的铺盖上躺着一个人,旁边围着好几个太医。成郡王和和另外几个喻君泓面熟的少年立在另一边,看到他都投来了目光。
    “怎么了?”喻君泓问。
    “喻大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一个太医朝他道:“令弟今日在猎场遭到了暗算,背后中了一箭。那箭卡在了脊骨中,贼人为了不留下证据,硬是用蛮力把箭弄了出来……”
    喻君泓闻言这才摆出了一副震惊慌乱的模样。
    “他如何了?”喻君泓颤声问。
    “令弟命大,性命算是保住了,但伤了脊髓,怕是这辈子都废了。”
    喻君泓心底一沉,想到了自己说的那几句话。
    “废了是什么意思?”他又问。
    “身体瘫痪,口不能言,将来只能以流食过活。”
    喻君泓一颗心又落了回去,暗道身体瘫痪就是动不了了,也不能说话,那应该是不会指认他了。
    “君酌,君酌怎会被人……暗害?”喻君泓语气愤懑道。
    “大哥,为何会觉得被暗害的人是我?”
    身后忽然传来少年清亮的声音,喻君泓呼吸险些窒住。他怔怔回过头,便见喻君酌身上换了件靛蓝色的披风,正眸色幽沉地看着他。
    他怎么没事?
    喻君泓心念急转,甚至连表情都忘了控制。
    他刚才太过紧张,完全没有留意到太医说的称呼是“令弟”而非“喻少师”或“王妃”。他有两个弟弟啊,除了喻君酌之外,还有……
    喻君泓如坠冰窖,快步走上前去,这才惊觉趴在那里的人竟是喻君齐。
    少年的呜咽声在他耳边再次响起。
    喻君泓意识到,那是重伤的弟弟听到他声音后想要提醒他。
    可他当时只想着把人弄死快些离开,是以没有觉察任何异样,他甚至没有发觉喻君齐头上的发带还是他送的那条。明明是两个从身形到模样都截然不同的人,他怎么会认错?
    是披风!
    是那件红色的披风!
    喻君泓猛地转过头去,恨恨地看向喻君酌:“是你,你故意把披风给他穿,你想让他替你去死?喻君酌,你想让他替你去死?”
    “大哥,何人告诉过你二哥中箭时穿了我的披风?”喻君酌冷声问。
    喻君泓这才回过神来,然而此时帐内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话。
    一瞬间,痛苦和绝望将他淹没。
    他忽然暴起,如疯狗般扑向了喻君酌。
    然而不等他靠近,便被人一脚踹翻在地,摔在了铺盖旁。
    “找死。”周远洄收了脚,立在喻君酌身边将人护在身后。
    “你竟也来了。”喻君泓苦笑,这才反应过来城门口时喻君酌朝他说淮王没来,只是为了放松他的警惕。
    因为周远洄的威慑力太强,若知道对方在场,他未必敢动心思。
    真是好手段!
    喻君泓死死盯着弟弟,恨不得生啖其肉!
    不过,很快他就被人从帐内拖了出去。
    “走吧,这屋里血腥气太重了。”周远洄道。
    “我想,看他一眼。”喻君酌说。
    周远洄并未阻拦,只帮喻君酌紧了紧披风。少年来时穿的那件红色的披风已经染血,如今身上穿的这件靛蓝色的,是周远洄的。
    喻君齐被人抬回来时,他没让喻君酌看。
    饶是他这样见惯了生死的人,在看到喻君齐后背的伤口时,也不由觉得心惊。活生生将卡在脊骨中的箭撅出来,还是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喻君泓可比他狠多了。
    想到那箭原本是冲着喻君酌来的,周远洄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当场暴起。
    此时。
    喻君酌慢慢走到了喻君齐旁边。
    喻家二公子趴在铺盖上,露出几乎没有血色的脸颊。许是听到了动静,他抬了抬眼皮,但很快又昏了过去。
    喻君酌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看到此情此景,他并不觉得畅快,只感受到无限的悲凉。
    不过是一个世子之位,没有又能如何呢?
    喻君泓竟然会两次对他动了杀心……
    周远洄怕他伤怀,强行搂着人出了营帐。
    昏迷中的喻君齐恍恍惚惚做了个梦,梦到了许多他未曾经历过的事。他梦到喻君酌并不是如今的淮王妃,而是个无人庇护的少年,还被送到了武训营。
    他见不得对方在父亲面前那副讨好的模样,便费尽心思刁难欺凌,还伙同武训营里的玩伴殴打辱骂喻君酌。好几次,喻君酌在街上被刘四他们踹倒在地拳打脚踢时 ,他就坐在不远处的茶楼上观看。
    等几人打够了,他再花银子请人吃茶。
    很长的一段日子里,约莫是半年,又好像是更久,他都以欺凌这个弟弟为乐。喻君齐自己都没有想过缘由,可能是因为看对方不顺眼?可能父亲无意间夸了对方一句什么?也有可能就是府里的下人说了句“嫡出”之类的话。
    具体的缘由,喻君齐自己都忘了。
    后来,似是腊月的某一日。
    他听说兄长买通的杀手准备动手,生怕出了岔子,就支走了侯府的马车。
    他在梦境中看到喻君酌倒在雪地上,流出的血把那一小块地都染红了。
    冰凉的寒意自梦中浸入他的身体。
    喻君齐恍然回到了中箭时那一刻。
    彼时他也倒在雪地里,浑身动弹不得。喻君齐终于知道死亡是什么感受了,恐惧,寒冷,无助,他不想死,他想活着。
    然后他听到了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对方一手按在了他肩膀,开口时却是大哥的声音。
    是大哥!
    喻君齐以为自己得救了。
    他说不出话,拼命发出呜咽想要引起大哥的注意,可对方竟没有认出他来,径直去拔他背上的箭。
    好疼。
    一次不成,他的大哥又试了第二次。
    箭头撬开他的脊骨,倒刃生生划开了他的血肉。
    太疼了。
    那可是他的大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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