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小女士
那血人出现得毫无征兆,时机又精准得让人发毛,是陷阱,还是巧合?可是这放荡的中国小妞,她的党卫军上校情人才上前线,不知用了什么东方巫术,竟又勾引上了那个盖世太保恶魔。
夜夜亮着灯的诊所,?那辆雷打不动停在街心花园的黑色梅赛德斯,?活像一场荒诞的柏拉图式苦情戏。
柏拉图可止不了渴,小妞一个人寂寞难耐,再找个姘头也很正常。
可为什么偏偏是今晚?
他不由得用望远镜扫过街心花园,那辆车竟没任何动静,这让他后颈汗毛倒竖起来。
反常,太反常。
取消行动?为了这次送给刽子手的“大礼”,他们可是布局了整整三个星期,折损了几个兄弟才摸清他的行动规律,甚至搭进一整个地下通讯频道作诱饵。
难道要因为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倒霉蛋,让所有人心血付诸东流?
一边是因胆怯而前功尽弃,另一边是足以轰动全国的壮举,孰轻孰重,谁都分得清。机会仅此一次!
他咬了咬后槽牙,按下对讲机通话键:“计划不变,按原定时间行动,但都给我把眼睛睁大点。”
那个礼物今天必须给我送出去。
正当教堂钟声敲响第十下,屋顶烟囱后滑下几个黑衣人,不过片刻,碎石子和臭鸡蛋冰雹般砸向诊所玻璃,一个壮汉抡起铁桶,把猩红油漆猛地泼上去。
哗啦——
那刺目的红如同鲜血在落地窗上淋漓炸开,又化作一道道狰狞痕迹向下蔓延。
接着,那壮汉用刷子蘸着油漆,在玻璃上一笔一画写起字来。
“滚出巴黎!”
与此同时,废弃阁楼的无线电通讯器里,传来第二声略显焦急的“长官?”
通讯器的那一头看不到这里的景象,可按照原计划,在老鼠现身的下一秒,就会有枪口抵住他们的太阳穴。
之前每次行动,长官总能精确到秒给予指令,可这回,他沉默得让人惶惶然,怕不会是给忘了?他咽了口唾沫,又硬着头皮问了一次。
“目标已现身,请求行动指令。”
棕发男人终于微微动了一下,他缓缓抬起眼睑,目光似有似无落在那片沁染了猩红的无辜昏黄上。
那小兔拖着那条野狗鬼鬼祟祟躲进了里间去。
“鸣警笛,让淑女…先自己害怕一会儿。”
那个在梦里都为他紧锁的门,那个他了如指掌却从未踏足一步的她的空间,今晚,就这么为一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狗敞开了?
他甚至能想象出那小兔在看到那些污言秽语时,脸上会露出怎样惊恐又无助的表情,蜷缩在角落,黑曜石眼睛里噙满泪水,纤细肩膀微微颤抖…
那一定,非常、非常可口。
—————
几分钟前
小诊所二楼,俞琬抿了抿唇,把克莱恩的信折好,妥妥帖帖放在小盒子里,正要按下书桌台灯的开关。
突然间,窗外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紧接着是洛塔尔含混的喊声,脚步声杂乱无章由近及远,像是有人在追逐着什么。
俞琬小手顿在半空,正要站起身来,楼下又是一声沉甸甸的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在地上,是那个总是醉醺醺的士兵又摔倒了?还是….
一种冰凉凉的感觉顺着脊背爬上来。
她快步走到窗边,稍稍掀开窗帘的一角,
路灯惨白的光,把那个蜷在门廊的身影照得无处遁形。黑头发、深蓝工装,肩背洇着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一道血迹蜿蜒在台阶上。
仿佛感应到什么,那人艰难抬起头来。
是小周!
女孩心下停跳一拍,随后又疯狂擂动起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伤那么重?
霎时间,最坏的情况在脑海滑过去——小周已经暴露,那些人此时就躲在暗处,等着她开门做实嫌疑,好一网打尽。
可她是医生,他是她战友,他现在奄奄一息,她不可能见死不救。
必须救,但不能在这里,必须把他弄进诊所里,止住血,再问清情况。
诊所内室,女孩跪在地板上,剪刀咔擦剪开工装,露出皮肉外翻的伤口,不是枪伤,但有淤青,倒像被什么硬物撞击后撕裂的。
鲜血汩汩往外淌,俞琬的裙摆和手臂被全染红了,可她顾不得这些,酒精清创、撒上止血粉、绷带层层加压包扎。
一定要快。
以往那些经验,裹着眼睁睁看着斯派达尔逝去的不甘,此刻全都化作指尖的力量,?她手上动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快。
可余光里,小周嘴唇却一直翕动着,像是要用尽力气传递什么。
俞琬手上动作不停,俯身凑近他唇边。
“日…本…”
气若游丝,却像炸弹在女孩脑中炸响。日本人?日本人在巴黎?他们是在调查之前的爆破行动?还是冲着整个巴黎情报网?他们是要抓小周,还是…
还来不及追问,只听外间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她猛然转过头来,只见诊所临街玻璃不知何时已被染成了猩红色,窗户破了一角,玻璃碎片落进来,接二连三的石子下雨似的砸在诊台上,
此起彼伏的叫骂涌进来:
“滚出来!”“纳粹的情妇!”
女孩心下一震,糟了,是抵抗分子。
小周的血是勉强止住了,可他这边情况还没搞清,更不知有没有追兵,此刻,又来了一群暴徒。
万幸自己和小周是在内间,可那些愈演愈烈的声响,震得她下意识蜷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会砸到自己背上似的。
外面那些人是单纯泄愤,还是会做出别的什么事?洛塔尔不知去向,这薄薄的门板…他们会不会闯进来?又会干什么?而这动静,一定会招来警察,甚至盖世太保的。
像是响应她这念头似的,警笛的尖啸下一秒就响了起来。
俞琬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
女孩感觉自己像被抛在了暴风雨的正中心,恐惧让她止不住发起冷来,她仿佛能听到自己牙齿磕碰的声音。
手上动作不能停,包扎到了最后环节,可那双手又开始不听使唤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
而一街之隔,君舍正透过破碎的窗,定定凝视着那惶然四顾的娇小身影。
她脸色惨白,指尖颤得绷带都捏不住,如同一只落入陷阱,吓得瑟瑟发抖却仍在徒劳挣扎的幼鹿。
这本该是一幅名为《绝望》的名画。
可最初那股恶劣的兴奋,在看到黑眼睛里漾起的水光后,竟像被冰水浇透的炭火,?嗤地一声,?熄灭了。
他是想让她在内外交困里浸泡得更久一些。
可那些咒骂——
“法西斯的荡妇!”
“人尽可夫的纳粹婊子!”
如同泥点溅落在她雪白肌肤上时,他的指尖没来由痉挛了一下。
那不仅仅像是在羞辱她。
棕发男人摘下黑皮手套,无意识摩挲着那枚骷髅戒指,琥珀色眼底戏谑如潮退去,风暴无声凝聚。
砰砰!
没有任何预兆,瞬时间,两声枪响扼住了整条街的喉咙。
方才叫嚷得最凶的两个男人,额心赫然绽开了血窟窿,他们双目圆瞪,嘴巴大张,直挺挺向后倒去。至死都没看清,子弹来自哪个方向。
街对面,君舍慢条斯理放下冒着青烟的瓦尔特P38,硝石味与阁楼里的霉味诡异交融着。
啧。
即使淑女偶尔…行差踏错,也不该说那么没礼貌的话。
此刻,指挥部档案室里,那小兔随时都要碎掉的可怜模样在脑海一闪而过。
君舍告诉自己,这么做不过是因为,要是真把这小兔吓坏了,和上次一样一躺躺上好几天,未免太不绅士,他的私人剧院也要被迫歇业。
他敲了敲枪柄,终于对麦克风下达了指令。“一组,清除外围老鼠,领头的,留活口。二组,照常行动。”
是时候了,去替他那老伙计问候一下受惊不浅的小兔,以及…那位不请自来的野狗。
夺命枪响后,几个抵抗分子无头苍蝇般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那枪口,可只这么愣了几秒,他们非但没四散而逃,竟和不怕死似的,爆发出更歇斯底里的嘶吼来。
那阵仗,倒不像仅仅是为了吓唬女人了,而是非要逼着什么人现身。
诊所内,俞琬慌慌张张系好最后一个歪斜得不成样的绷带结,就被那枪声震得一颤,可短暂的寂静后,咒骂声更是变本加厉地灌进耳膜来。
此时,手上动作歇下来,那些不堪入耳的词才像真正钻进了脑子里,“婊子”、“人尽可夫”,女孩小手攥紧了裙摆,那些人像是还拿着什么大家伙撞着门板,眼见着就要闯进来。
角落里,俞琬已然缩成了一团,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可就在门栓即将断裂的刹那——
砰砰砰三声枪响,她这次确定,不是自己的幻听。
几声惨叫后,是重物接连倒地的沉闷声响。
之前所有的声音,连同那远处的警笛,都戛然而止了。
世界蓦然安静下来,静得有些不正常,仿佛某种更强大的力量介入进来,对一切按下了暂停键。
女孩下意识转过头望向门口。
“晚上好,小女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