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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锋与余波

    顾岚进了门,没有马上说什么,她走到桌子边,放下手里拎的水果和热饭,然后拖了张椅子。想了想,还是绕过床尾,坐在病床的另一侧,谢翎之对面。
    谢翎之冷眼瞧着她行动的轨迹,一言不发。
    他们坐在一张病床的两端,像是两个对峙的席位,进行一场无声的庭审。
    雪白的墙壁上,分针嘀嗒、嘀嗒地踩着时刻线规律转弯,转了半圈多,顾岚终于开口。
    “饿了吧?……我买了些粥,还有小菜。”顾岚闷咳两声,清掉嗓子里的沙哑,“……你们刚做完手术,不好吃太荤腥的。”
    谢翎之没答。
    顾岚从鼻腔吸了口气,红肿双眼逃避地偏向别处,“下午就该过来照顾你们的……来得有些晚了,抱歉。”
    谢翎之平视着她,淡道:“都已经迟到了,道歉又有什么用?”
    仅这一句话,没有咒骂,没有怨怼,却让顾岚进门前建立多时的精神防线瞬间崩塌。
    顾岚深深垂下头,手肘拄着床沿,脸埋入掌心,悲恸懊悔地痛哭起来,波颤的哭声中夹杂着一句又一句破碎又混乱的忏悔。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离开家的。对不起,我识人不清。对不起,我回来得太晚,我不该在外面耽误那么长时间。对不起,我不该让姝妤自己跟梁一乔待在家里——
    谢翎之打断了她的反省,嗓音凝着化不开的霜:“你为什么要让姝妤跟梁一乔单独在家?你去哪了?”
    “梁智被热水烫到了,一直在哭,我带他去诊所涂药……”
    “姝妤也被烫到了。”谢翎之说,他醒来后医生给了他一支烫伤膏,让他记得帮谢姝妤涂,“你为什么不给她涂药?”
    顾岚怔怔抬头,“姝妤也被烫到了……?我……我不知道,这孩子没跟我说……”
    “——可她是你亲生的。”谢翎之语调终于变了,他赤着眼,双手紧握成拳,眼底的憎恨再也藏匿不住,“我不清楚你们那儿今天都发生了什么,我现在也不想问你,但如果是我,不管出了什么事、那个梁智又或者别人哭得有多惨,我肯定第一时间先去看我妹妹!——你为什么不去看看她?你不知道姝妤害怕梁一乔吗?你怎么就能扔下她走了,让她跟那头畜生单独在家?!”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顾岚崩溃地哭道,“我不知道那杀千刀的是那种人,我也不知道他会做这种事,姝妤当时心情不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我急着带梁智去诊所涂药,不放心她一个在家,就让那个该死的留下了,我真不知道他会对姝妤做出这种事——”
    “你跟他在一起两个月,你说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谢翎之情绪激动地要说些什么,可对面坐着的毕竟是他亲妈,他抓着床沿反复深呼吸半晌,还是把过激的话吞回肚子,冷冷端望顾岚一会,声线如冰:“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的?”
    顾岚一愣:“你什么意思?”
    “上次你跟张国栋在一起,张婷婷就对姝妤不好,每次姝妤跟我打电话时都会说张婷婷又怎么欺负她了。那时候你甚至还跟他们住在一个房子里,不可能看不出张婷婷对姝妤什么态度吧?可你做了什么?——你什么都没做。”
    顾岚立刻辩解道:“不是,我没有!张婷婷最开始的确对姝妤不友好……但张国栋每次都会教育她,我也会安慰姝妤,后来、后来她们慢慢也习惯共处了,张婷婷也安分了,没再跟姝妤闹出过什么矛盾。”
    “别解释了,妈。还是那句话——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张婷婷再安分,不还是把姝妤从楼梯上推下去了吗?”
    “……”
    谢翎之注视着顾岚憔悴无光的双眼,口吻讥讽,“你为了跟张国栋好好在一块儿,容许了张婷婷欺负姝妤;现在为了跟梁一乔在一起,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他对姝妤的心思,但是一直装作不知道?”
    顾岚刹那间脸色煞白,她不可置信地瞪着谢翎之,气得肩膀都在哆嗦,“你胡说什么?!姝妤是我亲女儿,我怎么可能……”
    “第二次了。”谢翎之再次打断她,脸色没比她好看到哪儿去,他眼若赤潮,红成一片,又泛着水光,眸中只有对谢姝妤的疼惜,和对顾岚极度的失望,“这是你第二次找新欢,也是姝妤第二次因为你跟alpha在一起而进医院。”
    顾岚话音一滞,失色的唇瓣微微发抖。
    “我不阻止你想再婚的念头,你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和自由,但是麻烦你别再祸害姝妤了。”谢翎之道,“等姝妤出院以后,让她回你家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一起去爸爸家住吧。到时候你再想和谁在一起都无所谓,大可以放开了手追爱,影响不到别人。”
    顾岚咬着唇黯然缄默,片刻后,眼眶含泪,“……不行。”
    她垂眸凝着谢姝妤病弱的睡颜,执拗道:“我以后不找别人了,我就守着姝妤。她是我女儿,是我的命,我不能离开她……我真的很爱她。”
    谢翎之冷然道:“你爱姝妤,也知道姝妤爱你,更知道她脾气软,能忍,所以要她一直陪在你身边,当你跟张国栋在一块的时候,就逼她忍气吞声融入张国栋的家,当你喜欢梁一乔的时候,又让姝妤被他的侵犯。”
    谢翎之直直地看着顾岚,目光凉薄,“妈,你的爱太廉价了,总让人做赔本买卖。”
    这番话像是抽干了顾岚的全部力气,她颓靡地往椅背一瘫,眼神灰败而无力,只剩颊边两行泪水不断地流。
    一片死寂中,病床上,谢姝妤的睫毛轻轻动了动。
    浑浑噩噩间,谢姝妤依稀听到耳边有人在不停争吵。
    但是在吵什么,又你一言我一语,乱得让人听不清。
    右耳能分辨出是哥哥的音色,他的声音时冷时怒,尖锐又刻薄;左耳却像隔着层雾,朦朦胧胧的,什么都听不太清,仅能听到一点好似抽泣般的哑音。
    谢姝妤迷迷瞪瞪睁开眼,想看看左边是谁,可左眼肿得睁不开,左脸神经还传来一阵钝麻的痛楚。
    她疼得又醒了几分,右眼眨巴着睁得更开,模糊映出顾岚哭花的脸。
    是妈妈。
    妈妈来了……
    谢姝妤努力转过眼眸去看顾岚,眼里不一会就蓄满了委屈的泪水,耷在床上的小手挪动着要去拉顾岚,“妈……妈妈……”
    妈妈怎么才来。她好害怕,身上好难受,到处都疼,耳朵也听不清东西。她想要妈妈安慰她。
    右腕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抓住,谢翎之紧张焦急的嗓音随之响起,“姝妤,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谢姝妤懵懵地转向右边,见到谢翎之的那刻,一股劫后余生的侥幸感霎时油然而生,她眼泪流得更凶,“哥哥……”
    谢翎之将手垫在她输着液的冰凉掌心下方,另一只手替她抹去眼泪,满目心疼,“不哭,不哭,没事了,我们已经安全了……”
    谢姝妤想动一动,让哥哥抱一抱她,可是身体完全动不了,只好一个劲地流泪呜咽,让眼泪把那段黑暗的恐惧带出身体。
    谢翎之和谢姝妤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左右。
    这期间,顾岚一直在病房陪护。顾岚没叫谢尔盖过来帮她照顾孩子,她拉不下脸跟谢尔盖说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请了个护工,白天上班的时候就拜托护工替她顾看两个孩子。
    然而谢姝妤却异常抗拒护工的存在。尽管那只是个四十多岁、和善慈蔼的女性雪貂beta。
    每当护工进入病房,谢姝妤都会蜷着尾巴,瑟瑟发抖地躲到谢翎之身后,好像进来的不是人,而是什么妖魔鬼怪。不论护工怎么说,她都不肯松开谢翎之,也不肯把脸从他背后露出来。
    谢翎之于是叫顾岚把护工辞退了,他能照顾好自己和姝妤。
    谢姝妤左脸的伤比较严重,淤血久久不散,像块斑驳深红的血瘢一样凝固在皓白的肌肤上。谢翎之最初想给她涂药,可她死死捂着脸,怎么都不肯让他涂。
    “姝妤,听话,不涂药不行的。”谢翎之忧心地蹙着眉,试图把她的手从脸上拉开,“哥哥会轻点涂,不会让你疼,别怕。”
    谢姝妤愈发捂紧了脸,背着身子缩在床角,声音抗拒又难过,“不要,不要……”
    “真的不疼,你相信哥哥。”谢翎之有些急,恐吓她道:“为什么不涂药?不涂药的话脸上会留疤的,你想破相吗?”
    谢姝妤无声地蜷缩着,半晌,低低地吸了下鼻子,带着哭腔:“丑……”
    丑?
    谢翎之恍悟。
    他沉默须臾,放下拉着谢姝妤腕子的手,坐上床,小心翼翼地抱住她,“不丑,姝妤怎么会丑。……再说了,你在哥哥面前怕什么丑啊。你什么样子,在哥哥眼里都好看,哥哥都喜欢。”他低头,在谢姝妤发顶亲了下,“乖,让哥哥帮你擦药,咱们擦完药,脸蛋就快快地好了,到时候又和以前漂漂亮亮的样子一样了。”
    这话起了效。谢姝妤迟疑了会,缓缓放下手,低垂着脸转向他。
    她眼眶里还有未干涸的水痕,流淌在左脸凄惨的红瘢上,说不出的可怜。
    谢翎之静静地看着她的脸,一声不吭,往指腹挤上药膏,一点点帮她擦脸。触在她肌肤上的手指微微打颤,将药膏均匀涂抹在伤痕上后,他放下药,将谢姝妤紧紧抱进怀里。
    ——姝妤从小听别人夸她漂亮到大,她醒来后第一眼看到自己的脸变成这样的时候,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谢翎之紧紧抱住谢姝妤瘦小的身板,牙关咬着浓深的恨意,“不会再有这种事了……哥哥绝对不会让你再遇到这种事。”
    他们住院期间,那位叫荣阁的警官也来探望过他们两次。
    荣阁长得小帅,眉目浓黑,轮廓刀削斧刻般端正分明,就是肚子有些圆,额角也有块不起眼的疤。他第一次来时笑容可掬地提着果篮和零食,结果谢姝妤被吓得又哭又叫,谢翎之立马把他撵了出去。荣阁站在走廊里愁眉苦脸地跟谢翎之作了自我介绍,还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和跟顾岚的聊天记录,以证明自己真的是他们妈妈的朋友,并非拐骗小孩的怪蜀黍。
    谢翎之表示了信任,回去安抚好谢姝妤后再出来,跟荣阁沟通了一番。
    荣阁告诉他,他们的伤情鉴定报告已经出来了,现场取证和审讯也已完毕,现在梁一乔被移送去了检察院,下个月开庭。
    “大概能判多久?”谢翎之问。
    “少则五年,多则七八年。”
    “……这么短?”谢翎之望着荣阁,愤懑得甚至有些想笑,“我和我妹妹可是差点连命都没了,我妹妹现在躺在病床上,下床走路都走不了,只能坐轮椅,连别人说话都听不太清,你告诉我梁一乔只要坐个几年牢就能出来继续逍遥快活?”
    荣阁避开他的视线,为难而无力,“对不起……因为梁一乔没对你妹妹造成实质性侵害,你们的伤情也没到重伤程度,所以只能按猥亵和故意伤害定罪。……抱歉。”
    抱歉。对不起。
    这些屁话发明出来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法律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不存在。
    要是没有法律限制,谢翎之想,他有一百种方法让梁一乔不得好死。要是有人敢指责他,他就也说声对不起然后反省一分钟——他都诚恳地道过歉了,还指责他干嘛啊?地球上七十多亿人口,少梁一乔一个怎么了?
    什么道德什么法律,全都跟梁一乔一块去死吧。
    谢翎之握着椅子扶手的手指因过分用力而战栗着发白,他不再跟荣阁多说,一言不发地起身返回病房。
    荣阁的第二次来访,是来通知谢翎之,梁一乔判了。
    因为认罪态度良好,加上积极给予经济赔偿,法院从宽给他判了六年。
    谢翎之对此没做什么表示,反应比上次平静了些,像是也认了。
    荣阁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挺厚的牛皮纸信封,交到谢翎之手上,“你妈让我转交给你的,梁一乔的赔偿。”
    谢翎之一巴掌拍开,仿佛碰到什么脏东西般厌恶,“用不着。拿走。”
    荣阁叹了口气,捡起信封,拍拍灰,重新塞进谢翎之手里,并抓紧他的胳膊,不给他再扔掉的机会,“拿着吧,这是你们该得的。”
    谢翎之还想再拒绝,荣阁又补充道:“想想你妹,她身上伤还没好全呢,这些钱留着给她买药吧。”
    “……”谢翎之喉间咽了咽,绷着脸,静默又不甘地接过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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