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琛儿无能,三年都没能拿下?匪首替弟兄们报仇,实在没脸汇报。”贺琛埋下?头说。“原来你一直惦记着报仇?”贺宏义微眯起眼睛问。
“是。”贺琛声音越发慢,越发沉,“两百零二个同袍,琛儿每晚——”
“都回忆一遍他们的脸。”
贺琛说着,抬起脸来,一双微红的、锋利的眼睛,直直望进贺宏义眼底,竟如泣血匕首,忽让贺宏义遍体生寒。
贺宏义正心惊,贺琛却忽地一笑,如释重负:“大仇得?报,舅舅,我现在心里总算轻松了。驻防点?去哪儿,我其?实都无所谓,全凭舅舅做主。”
“先不说驻防点?,你三年不回星都、不回家,也是因为惦记报仇?”贺宏义不知为何不说话,倒是坐在一侧的贺二舅贺宏声忽然开口。
自从三年前那场事故后,贺琛就再没回过?贺家,这一点?的确让人怀疑。贺宏义盯着贺琛,眼里的疑虑又增重些许。
“是。也不是。”贺琛答。
“什么意思?”
“当年出事后,我其?实回来过?。”贺琛说着,又垂下?头去,声音有些低沉。
“你什么时候回来过??”贺思远皱眉。
“出事后不久,兄长没见到我,我倒是见了兄长一面。”贺琛说着,看向贺思远,轻笑了声,“我那时死里逃生,想着回家先报个平安,不巧,走到门外,恰听?见母——听?见夫人在和兄长说话,她说——”
贺琛讲到这里,莫名顿住。
贺思远不知想到什么,移开目光不与贺琛对?视,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说什么?”坐上头听?八卦的楚云棋好奇难耐。
贺琛把视线从贺思远脸上移开,缓声答疑:“她说万幸,被派去汉河基地驻防的,是我不是兄长。”
艹。楚云棋惊得?张大嘴巴:“所以呢?你就又灰溜溜走了?”
这张毒嘴真不白长。贺琛看楚云棋一眼,转向贺宏义时,面色是恰到好处的隐忍:“舅舅,乐言还在医科院等我,我先走了。”
“去吧,这事儿是你母亲不对?,家里会还你公?道。”贺宏义摆摆手。
贺琛又行了一礼,转身便走,楚云棋叫着“等等我”,很快也追着他出去。
剩下?贺家众人,等他们走后,嗡嗡议论起来,眼神不时扫过?贺思远。
“你母亲果真说过?那话?”贺宏义沉着脸问。
贺思远脸色此时已经平静如常:“您知道的,母亲一向是刀子嘴,她当时也是关?心则乱。”
关?心则乱?笑话。
罢了,事情已经发生,追究也收不回去。贺宏义有些头疼,眼底的怀疑却消退了些——贺琛这个不回贺家的理由足够充分。
至于?他刚才那个眼神,似乎,也可以理解为对?星盗的恨?
“给贺琛的血晶翻个倍,再加一百。”贺宏义吩咐着,又看向贺思远,补了一句,“你和你母亲出。”
“舅舅——”贺思远神色微变。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贺宏义不理贺思远神色,不耐烦地看向底下?,“你们有多的心思,还是好好想想这驻防点?怎么换,三殿下?这回是铁了心要办成件事儿。”
“真要轮换,该跟外面其?他基地换,汉河基地偏远又麻烦,总不能一直砸在我们贺家手上?”底下?有人出声。
“没错,交给军部?去议。就算这烂摊子没别人接,也得?换点?好处回来。思远,你怎么说?”
“三舅,火狐灭了,还能有下?个火狐,汉河基地位置关?键,我们不能丢。”贺思远冷静下?来,不急不缓道。
“不丢,那让谁去?”底下?又议论——准确说,是又吵吵起来。中?心思想是没人愿去。
贺思远看贺宏义紧皱眉头,一副头疼的样子,主动开口:“大舅,派谁去不急,三殿下?关?注的,是贺琛往哪儿安置。”
“你有什么想法?”贺宏义看向他。贺思远是贺家一个异类,不爱动武偏爱动脑,智计颇丰,虑事颇全,贺宏义近些年越发倚重他。
“贺琛实力过?硬,带着一帮炮灰兵,火狐、晟龙两大势力,他说个全歼就一下?子全歼了,这样的人才,只要跟我们一条心,放在哪儿都合用。不过?——”
贺思远说到这里,顿了下?来。
“不过?他并不跟我们一条心。”有人开口,“要是一条心,也不能把火狐给歼了。”
“火狐跟贺家的关?系,他并不知情。”贺宏义说着,看向贺思远,眯了眯眼,“当初是你说他鲁直耿介,不如韩、向那些人好控制,我们这才绕开他。”
“大舅觉得?我说错了?”贺思远反问。
贺宏义沉默了一瞬,看向下?首:“你们说呢?”
“我看他还是识时务的。”贺思众沉吟一瞬开口。
能主动拒绝辽山基地,足以证明贺琛不是鲁直之辈。
“小事识时务,大事未必。”贺思远说着,转向上首,“大舅,我也不愿怀疑自己的亲兄弟,但,韩津临死向他托孤,就真的只是托孤?”
“他既然回过?家,为什么过?门不入,鬼祟偷听??”
“好个鬼祟。”贺思众抬眼看向贺思远,面露戏谑,“不怪你疑心,是我听?了那话,可不会过?门不入,只会把门拆烂。”
这话呛得?好,堂下?不少人哄笑起来。他们都是武夫,本就不是很喜欢贺思远那套做派。
“议事就议事,少扯有的没的!”贺宏义重重拍了下?桌子。
“是,父亲。”贺思众先挑的事,也先认真下?来,“父亲,我看贺琛言谈间的意思,火狐已灭,他旧恨已消,今后愿意听?家族安排。如果他不知内情,那就没什么好说,如果他知道,那这意思,显然是在跟我们服软。”
服软?贺宏义想起那个锋刃般的眼神。不由又有些怀疑。
“大舅——”
“父亲,”贺思众的声音压过?贺思远,“我听?到小道消息,今年开始血晶要按功勋分配。”
“怎么可能?谁提的?”贺宏义皱眉。
“议会。虽然结果还未定?,不过?,万一是真的,父亲,我们正需要这种杀才……”
*
楚云棋一路紧赶快跟,才跟上“杀才”贺琛的步子。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急着投胎?”他气喘吁吁钻进贺琛的飞车。
“殿下?跟着我干什么,一起投胎?”
放屁!楚云棋也不知道自己跟着他干什么,反正,贺家那地方他也不想待。
“你那时候,真的回来过??还听?见——”楚云棋迟疑了下?,还是问。
回答他的,是一道极强的推背感。“艹,这是飞车不是飞船,你开慢点?!”
贺琛并没有减慢,飞车转眼间跨越小半个星都城,停在,一家疗养院前。
“这是哪儿?”楚云棋蹙眉。
“我要办事,殿下?去哪儿,可以叫人来接。”贺琛说着,晾着楚云棋不管,独自下?车,看着疗养院的大门,站了站,大步向里走去。
楚云棋并没有叫人来接,贺琛越不理他,他对?贺琛这个人越好奇。
他跟着贺琛下?了飞车,看着贺琛进疗养院前台办了什么手续,又跟着贺琛,走进一栋大楼,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拐进一间病房。
“还睡着呢?”
楚云棋站在病房门口,听?见贺琛说,然后看着贺琛洗手,在病床前坐下?来。
不出声地坐了一会儿,贺琛开始,给病床上一动不动躺着的人按摩。
边按边絮絮叨叨:“昨天回来的,今天就来看你了,不晚吧?”
“乐言也回来了,就是津哥的孩子,下?次带他一起过?来,不过?你最?好给个面子醒一醒,别吓着小孩儿……”
“咳。”楚云棋忍耐不住,问了一嘴,“植物人啊?”
贺琛开始没搭理他,过?了一瞬,还是扭回头来,给他介绍:“我好朋友、也是战友,徐临。”
说完又给病床上无知无觉的男人介绍楚云棋:“徐临,这是三殿下?,你应该起来打个招呼。”
徐临当然起不来,也没打招呼。
楚云棋感觉怪怪的,怪不是滋味:“他这样,多久了?”
“三年。”
三年,那不是……楚云棋住嘴了。他站在门口,看看贺琛,又看看病床上的男人。也许,有些事情并不是原来他想的那样……
艹,好烦。
*
陆长青走进餐厅时,贺琛正握着一支触控笔,在铺满桌面的虚拟屏上比划什么,一副投入的模样。
贺乐言坐在他旁边,小脑袋和他手臂挤在一起,也很专注,不时指指屏幕,说着什么。
陆长青站在不远处,静静看了一会儿,才迈步走过?来:“你们早到了?”
“不早,也刚到不久。”贺琛抬头,看向陆长青,视线顿了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