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他本以为苏云漪会借机问他谢照青的情况,心里也愈发忐忑。谢照青算是他经手的第一个病患,可他却没把握治好这第一个病患。师父临走的时候告诉他,“倘若我回不来,山下的那小子的命就交给你了。”
那是半年前的事情,他那时候还不明白师父所说的‘回不来’是什么意思,还以为他是同以前一样,下了山总爱四处游玩。
如今苏云漪和谢照青的性命,他一个都没有把握保住,唐铃铃托着下巴想,他这出师之路也实在是不顺。
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唐铃铃看过去,就见到苏云漪端着汤药进来了。
看她把药喝下,唐铃铃对她说道:“这几日你或许会吐血,腹部疼痛,出现各种毒发的症状,若是实在受不了,便服用解药。然后再煎第二副毒药。”
苏云漪点头,对他说道:“辛苦你了。”
“我去看看六哥,你有事记得叫我。”唐铃铃说罢,便将一瓷瓶搁在桌案上。
驿站中
苏鹤行站在院子里,听手下过来禀报:“将军,南疆此次出使的使者是峄阳帝姬,属下打听过了,她过来后便一直在房中并未出门,也没同什么人来往。”
“继续盯着。”苏鹤行道。
这么多年大周同南疆是井水不犯河水,况且他们同大周之间隔着一个东夷,只要南疆王不是脑子进水了,他就不至于帮着东夷扩大疆土来给自己添堵。
可他又觉得苏云漪没必要拿这事耍他,给他添堵,她也没什么好处。
日头渐大,笼罩着整个驿站
峄阳将窗户打开,转身看向坐在桌案前的男人,轻笑着道:“我那好女儿还真是……”
唐愈垂眸喝了口茶,淡淡瞥她一眼不语。
峄阳坐在他身旁,笑着道:“师兄,你是在想,如何让苏鹤行发现你,救你出去吗?”
见唐愈不说话,她叹了口气,拍拍唐愈的肩膀说道:“放心,我也只不过是想同你叙叙旧,等过了这几日,我同她母女团聚了,自然就会放了你。”
唐愈翻了个白眼,二十多年没见,峄阳睁眼骗人的本事却越发的见长。
扣着他是为了威胁苏云漪。
她知道苏云漪为了不受她的控制,大有可能会选择赴死。而唐愈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有能力且愿意出手救谢照青的人。
什么师兄妹、母女情深,这个疯女人。
“师兄你不说话,是不满意了?”峄阳歪着头问他道。
打从她将唐愈抓起来后,这人便没再同她说一句话,一路上都是她自言自语,峄阳觉得无聊极了。
“那不然,我去把你那个小徒弟带过来,跟你作伴?”她又‘啧’了一声,摇摇头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这可不行,他若是来了,谢家那小子岂不是要死了,到时候我那女儿不肯就范可坏了。”
唐愈闻言瞪她一眼:“你想我同你说什么?”
峄阳冲他笑了笑,正要开口说话,忽觉有些不对。
她从怀中将木牌拿出,看着上头明显有些变淡的符纹,攥紧了手,而后道:“师兄,你向来比我更有眼光。”
谢府中,苏云漪数不清自己在痛苦中醒过来多少次了,她没有力气去看日晷,不知道自己在疼痛中度过了多少次,只能通过自己在墙壁上留下的印记想起自己喝过了多少碗药。
她微微睁开眼睛,只见到床边放着的一盒蜜饯,以及一张绣着红梅的帕子,她伸手拿过蜜饯放进口中,勾唇笑了笑,她一嘴的苦味,现下已经尝不出来蜜饯的甜了。
可她还是觉得很甜,心里甜。
她从枕头下拿出来木牌,不由得蹙了蹙眉,不知是否她记错了,这木牌上的符纹的颜色有些变淡了。
她又连忙将袖子掀开,只见到左臂上的花纹也已经变浅了。
难道说和这木牌有关?
苏云漪垂下眼睑,她看向院外,儿时的记忆又一次涌现在脑海中。
那也是个秋日,苏云漪从私塾中回来的时候,就见到秦氏坐在台阶上,她手里又是攥着那只木牌。
见到苏云漪回来,她招了招手:“小四,快过来。”
往常她总是待苏云漪淡淡的,唯有那一日,她露出来了那样和蔼的笑容。
苏云漪连忙就跑到了她身边坐下,“阿娘,这个是什么呀?”
秦氏抬手捏了捏她好奇的小脸,“这是我的木牌,喜欢吗?”
苏云漪伸手接过,她仔细打量一番后点点头。
木牌的质感和她往常见过的木头不一样,苏云漪觉得这感觉有点新奇。
秦氏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说你啊,这般爱笑又机灵,真是一点也不像我。”
苏云漪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面前女人的面庞,秦氏很美,她美得更有攻击性,不同于清河女子的温婉柔弱,她美得更张扬。
她只听府里的老人说过,当初便是因为阿娘这样的容貌便被苏无咎纳入府中,后来苏云漪出生后,他就不再来看阿娘了,也不许旁的人来她们的院子。
“我同苏无咎这么冷待你,你就不怨恨?”秦氏将木牌从她手里抽出来,“别急,这东西,你日后也会有,我是不能看着你长大了,希望我再见到你的时候,你能长成我期盼的模样。”
苏云漪立马慌张了起来,追着女人问:“阿娘要去哪?”
结果却被女人关在了门外:“去睡觉,你要是饿了自己去弄些吃食,少来扰我。”
第79章 两同心(四)
四国朝会后,建宁帝便宣布了对礼王等人的处置决定。
朝会结束后,陆言秋便同许月恒一道上了马车。
许月恒抬手帮着她将那身内侍衣服换掉,叹气道:“你说你啊,今日朝会刚结束你便出来,是真不担心明日早朝大臣们参你一本?”
陆言秋将头发盘起来,嘀咕着:“所以我才乔装出来啊,况且我同父皇说过了,就算被人弹劾了也不怕。”
许月恒无奈地摇头,“其实你用不着每日守着我的,我真的已经没事了。”
盯着她这件事,陆言秋真是有足够的毅力了。
上次她深夜闯宫,第二日便被陆御史抓着抄书了。偏偏陆言秋抓着家规问道,可否将家规带到许府抄写。
气的陆御史将她赶去祠堂跪着写了。
于是陆言秋便趁他不注意,拎着家规到了许府。
许月恒打小没少替她挨罚,抄家规也是顺手的事。
“谁说我是为了守着你的,我还想再去看看谢照青。”说罢,她叹了口气,“赵羲和抽不开身,这几日一直沉着一张脸,我要是不替他去看看,恐怕他得急死了。”
许月恒也垂下眼睑,叹了口气道:“我派池兰去看过他,听说是醒过了两次,昨日又昏迷了。”
不止是她,江王府也派人去谢府看过,有时候,谢照青醒来连人都认不清,甚至记不得自己是谁。
在外人看来,谢照青如今不过是吊着一条命,反而是太后,时常问起来陆言秋有关于谢照青的情况。
谢照青是永昌长公主带大的,公主刚嫁到谢家没几年,谢家大郎便战死了,谢照青算得上是她唯一的念想了。
于太后而言,这是她的女儿带大的孩子,可如今也……
两人说着话,却没意识到马车越走越偏,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马车已经立在了荒郊野外。
两人连忙下了马车,只见到四下里荒凉孤寂,寒风凛凛,吹得陆言秋打了个寒颤。
许月恒连忙将手中的斗篷给她披上,陆言秋转头看向车夫:“你怎么驾车的?”
话刚说罢,耳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排排枯树后乍然现出一道孤影,一道剑光朝着她们过来,“小心!”
陆言秋一手将许月恒拉到了身后,另一手自袖口中射出袖箭,来人见状,微微侧身躲去。
“雁裳?”
许月恒这才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惊讶出口。
先前褚拭昭派她出城去,许月恒还以为礼王被捕,所以雁裳也已经被抓了。
雁裳冷笑:“你还真是命大。”
她带着兵符去见礼王,却没想到兵符已经被人调包。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知道是燕季将兵符交给了何慎。
后来礼王被捕,她趁机便逃走了。
她早就知道许月恒有问题,这一路只为了一个目的,杀了她。
只是没想到半路会杀出来一个陆言秋,不过没关系,时辰早晚罢了。
一旁的车夫见状,颤抖着就要爬起来逃走,却被陆言秋拽了回来拧断脖颈,她嗤笑一声道:“吃里扒外的东西。”
“动手吗?”陆言秋弯了弯唇,赤手空拳就朝雁裳袭去。
雁裳躲过她的袭击,退到枯树丛中,又趁着陆言秋追击上来的档口,手中握紧了剑朝她胸口处刺去,陆言秋立即闪身到了她身后,乘机拧断了她的手腕,接过她手中的长剑,将她从树丛中踹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