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飞狗跳亦喜亦怒
两人同骑一马回到锦州城中时,孟矜顾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出城时的紧张神色,唇角一直微微扬起,即使发丝被疾驰时迎面而来的劲风吹得有些散乱,但贵女姿态仍然不改,只是更鲜活了些许。回到府上,李承命先下马来,又扶着孟矜顾下马,两人举手投足间都完全没有此前的剑拔弩张之感,甚至下马时被李承命托着腰微微回抱了一下,孟矜顾也只抬头望着他笑了笑,并未推阻。
两人一路往院中走去,说说笑笑,闲谈着下次去马场给孟矜顾挑匹性格温顺些的马,要不了多久孟矜顾就可以自己独自骑马了。
自然有机灵的府中仆从瞧见他们这副模样,忙去找徐夫人汇报,说是大公子和少夫人看起来今日出去玩得很开心,瞧着少夫人脸上笑意不减。
徐夫人听了自然是十分欣喜,放下手中的账册就思忖起来,忙笑着吩咐人过几日去把温泉别院好好收拾收拾。
另一边,两人刚走回所居的府院中,没承想,原本宁静的院中此时正是一番鸡飞狗跳。
府院中有着极为精巧的花园布置,高低错落的植物间流水蜿蜒曲折,而此时其间却是两只体型差异巨大的活物正展开一场追逐战,后头还跟着好几个惊慌不已的仆从,有的人唤着“雪团别怕过来这里”,有的人喊着“小黑鼻祖宗啊别追了”“给人家雪团伤着了可是要炖你的狗肉”。
李承命咬牙切齿:“小黑鼻你给我滚过来!”
电光火石间,毛茸茸的雪团从一丛木芙蓉后矫健地跳了出来,一见到主人的身影便立刻扑了过来,可似乎也不是要孟矜顾抱它起来,反而是高高翘起尾巴在孟矜顾脚边裙摆绕了一圈,挡在她身前严阵以待。
下一秒,一只油光水滑的大黑犬也吐着舌头从木芙蓉丛后跳了出来,体型健壮优美,用力摇晃的尾巴把花枝都打落了些许,孟矜顾被吓得不轻,李承命一吹口哨她就想赶紧把雪团抱起来才行。
可雪团才不是胆小怕事的猫,一看到那大黑犬被李承命一个口哨控在了原地,立刻冲过去左右开弓猛抽了几巴掌,抽完才一溜烟跑回孟矜顾裙摆边由着人将它抱起来,一副有恃无恐的娇蛮样子。
那被打懵了的大黑犬愣在原地,转着一双圆溜溜的乌黑眼珠委屈地呜咽着,还想试探上前,可也只能老实待在原地趴伏着上半身猛摇着尾巴邀请玩耍,偏偏地上雪白的一团猫毛飘过,孟矜顾抱着瑟瑟发抖的雪团,实在是气得不轻。
府院中的仆从也小跑着过来,见了两人纷纷行礼。
“小黑鼻不是在大营里吗,谁把它带回来的?”
小黑鼻完全看不懂形势,还在好奇地嗅着孟矜顾的裙裾,被李承命猛拍了一把狗头才老实点。
“回公子,是叁公子把它带回来的,说是小黑鼻在大营老是爱去吓唬马匹,怕它被战马踢坏了,叁公子本想在自己院中让它自己遛遛弯,可它趁人不注意就溜了进来,正碰上雪团了。”
仆从回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孟矜顾懒得再听,冷哼一声就抱着雪团走了。
小黑鼻傻乎乎地也追了上去,李承命暗骂这笨狗真是看不懂人家喜不喜欢它,也只能赶紧追了上去。
孟矜顾抱着雪团,一进了房中就把门重重关上了,李承命和小黑鼻都被她关在了门外,碰了一鼻子灰。院中的仆从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凑上去,都装手上正有事要忙。
李承命长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跟这位孟小姐熟络了些,现在好了,他的宝贝狗真是消停不了几天就要开始给他惹事了。
他胡乱地揉了揉正在他脚边撒娇的小黑鼻,认认真真地点着它湿漉漉的黑色鼻子骂道:“再追着人家雪团跑,你就再也进不了这院子了。”
骂完又勒令它不准进屋,李承命推开门,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开始赔笑。
孟矜顾正坐在一旁,拈着张缎帕擦着怀中小猫脸上的脏污,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可偏偏这种表情正是她要发作前的短暂平静,李承命也算是摸清楚了她的脾气了。
“雪团没什么事吧?”李承命赔着笑讪讪开口。
孟矜顾说话的语气冷冷的:“横竖没被一口咬死,也算是没什么事。”
李承命走过来,刚想摸摸雪团的小脑袋安抚一番,就被孟矜顾一把打掉了手。
“别碰,一手狗味儿。”
可雪团倒是十分好奇地嗅着他手上的气息,并不怎么排斥。
“小黑鼻就是一条傻狗,它是想跟雪团玩而已。”
孟矜顾冷哼一声,抱着猫转过身去侧身对着他。
“还得问我们雪团想不想跟他玩呢,我是违背不了旨意才嫁过来的,难道雪团也选不了吗?”
李承命心想我看这小傻猫也挺乐意跟小黑鼻玩的呢,那小爪子邦邦邦打狗的样子简直跟它主人一模一样,可孟矜顾这显然是在置气的模样,他也不敢再乱说话。
“待会儿我就让李承驯那小子亲自把狗领走,可好?”
“哼,这是李公子你家,自然是由着你处置的,我哪儿敢说什么?”
李承命是真没辙了。
徐夫人坐在房中,嘴角的笑意还没散去,又有仆从来报,说大公子和少夫人吵起来了。徐夫人大为惊诧,没太明白怎么这才一会儿就成了这样,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直到贴身婢女替她揉着太阳穴听完了前因后果,徐夫人才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这点小事以后也不用来告诉我了,年轻小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呢。”
李承命没在家中待太久便被定远铁骑的兵士叫去了大营,晚上也没有回家吃饭,回家时已是深夜。
孟矜顾今天出去跑马颠簸,回来又被那跟李承命一个德性的大黑犬气了一遭,葵水竟提前来了,夜里早早就洗漱一番躺上了床,抱着雪团迷迷糊糊地准备早些睡觉,可小腹的疼痛却让人难以安眠。
李承命回来时,正碰上孟矜顾脾气最差的时候,睡又睡不好,李承命还洗漱完掀开帐幔上床来了。
见她抱着猫眉头紧锁背对着他侧躺着,李承命以为她还在生气,便只好按着她的肩头小心翼翼地亲了亲,又闻到一阵她身上淡淡的幽香,虽然惹了她不开心可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别生气了,小黑鼻已经让承驯牵走了,我叮嘱了他要好好把狗看住。”
孟矜顾扭了扭肩,一脸烦闷:“没跟你生这个气,葵水来了,身上不爽利。”
李承命倒是一惊,语气颇为可惜:“没怀上啊,这就来了?”
孟矜顾气得拿手肘顶了他腹部一下:“再说一句,你跟你的狗都出去。”
这李承命怎么能同意,连忙掀开被子抱着她躺下,死赖着绝不肯走。
“哪儿不舒服?”
“肚子。”孟矜顾答得瓮声瓮气。
他的手顺着腰侧径直摸了过去,孟矜顾刚一惊想要发火,可小腹被他火热的手掌隔着单薄的寝衣轻轻抚上,竟然有些安慰。
雪团像是感觉到了自己使命的结束,起身换了个姿势团着身子睡在了主人身侧,孟矜顾只消一抬手就能摸到它柔软的皮毛。
孟矜顾整个人都靠在李承命温暖的怀中,他的下巴轻轻地抵在自己肩头上,耳鬓厮磨,这种淡淡的温柔带来了席卷的困意。
“定远铁骑在做准备了,过几天我大概要出去一趟。”
小腹的疼痛被他的手掌安抚了些许,孟矜顾困得昏昏沉沉,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什么也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