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芮原低下头，眼神晦涩不明，温热的气息落在她额前，“不明白。”及苏扯扯嘴角，轻笑一声，向后撤了两步。过道里的灯带闪烁，她的眼睛被金属板反射的光一照，刺痛到泛红。
“芮原，不论中间发生的乱七八糟一堆事，我们认识十几年，对彼此还算了解，你应该知道，我有任何疑问都会问。”她侧过身，虚虚捂住耳朵，隔绝舞池里的嘈杂。
“任何事，我不会觉得没面子就潦草翻篇。无论是大学时误会你有暗恋的女生，还是告白夜你拒接我的电话，我都会先说出我所有的困惑，听到你的回答之后，我才会停止探究。”
她颤动一下睫毛，忍住眼角酸涩，眼神明亮澄澈，
“换句话说，我不喜欢稀里糊涂地处理任何关系，即使是已经结束的关系，我也要掰扯清楚。所以，如果你骗我、瞒我，我迟早会弄清楚一切，找你算账。”
芮原站在灯球始终找不到的阴影下，衣领敞开着，露出立体流畅的锁骨，银色挂件衬出几分肆无忌惮的不在乎。
他面色平静，勾起唇角，游刃有余地接话，“不会瞒你。”
—
从流果出来时刚过九点，地上湿漉漉的，像是悄无声息地下过一场雨。
及苏系上安全带，越琢磨越不放心，认真提醒身边的男人：“我在流果见到芮原了，你最近在酒吧玩的时候小心一点，别露馅。”
迟恕闻言挑了挑眉，随手将口袋里的烟盒丢到脚边的罐子里，不甚在意，“没事，他跟我家不联系。”
及苏纠结得动动嘴唇，刚要反驳，迟恕却抢先丢过来一个平板。
他伸出手指点点屏幕，“你看看这几套礼服，你喜欢哪个。”
“什么意思？”及苏抬头看他。
“我爸妈提前回来了，后天凌晨的航班，等你下班我去接你吃顿饭。”解释完，他又补充一句，“这属于协议内容，没问题吧？”
及苏大大方方接过平板，低下头，滑动屏幕仔细看，“没问题啊，这个忙，不是早说好了要帮吗……提前几天而已。”
迟恕拍拍头发上的亮片，点开电台就没再开口，直接开车上了高架。
下高架后，及苏暗灭了屏幕。奔着帮人帮到底的原则，她根据迟恕关于他父母的喜好描述，选定一套水蓝色长裙，大方得体，演戏必备。
将平板还给迟恕，她忽然想起签的那份协议，迟疑两秒，还是主动坦诚心里的打算。
“迟恕，等这次跟你父母吃完饭，我们开始铺垫分手这一步吧……签的一个月，合作差不多快结束了。”她扭头看他，略思索下，“吃完饭后那几天，我再多见你父母几次，可以降低怀疑，后面你随便找个理由，说我们不合适就行。”
“结束？”迟恕恰巧停在路口，拧眉问，“你不需要我帮你演戏了？”
“公司把胡哲辞退了，听说他回了陵城。”及苏扬起唇角，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没必要再让这个谎言继续。”
绿灯亮起，迟恕没回她，转过头专注地看路。一时间，窗外的风声显得喧嚣了许多。
他不说话，及苏以为他在思考后续坦白的分手理由，也就没出声打扰他。她沉默望向窗外花花绿绿的广告电子屏，思绪纷乱，暗自担忧自己是不是提得太早了，应该等见完他父母再说，这么急急忙忙提出不再合作，感觉她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
她焦虑地捏捏手指。
其实她是担心时间拉长迟早会露馅，胆战心惊到最后，反而让前面的努力白费。
车子平稳停在她家楼下，路灯的暗光打在前窗，及苏推开车门，犹豫几秒还是主动开口，“我没有……”
身后却突然传来声音打断了她，音色略沙，隐隐几分烦躁。
“不行，不能结束。”
及苏松开门把，转身望向迟恕，眼神迷茫，不太理解他在说什么。
窗外夜色被雨水浸过，视野模糊。
迟恕盯着她，不疾不徐地揉揉手腕，摘下腕表，“你的麻烦都解决了，自然没有继续协议的必要，但我这里还没有。一顿饭不够，如果我家里人想见你，你还需要配合我。”
及苏皱眉，“那要配合到什么时候？”
“直到……家里不再逼我。”
及苏绷直肩背，察觉出一点不对劲，轻声追问，“这不现实，难道我要一直跟你骗你父母吗？当初说好的合作是建立在互惠互利的基础上，我们之间的作假关系是有期限的。”
“有吗？”迟恕淡淡回，“你自己看看协议。”
及苏的睫毛猛颤一下，内心察觉的微妙异样在此刻具象化。她不动神色地垂下眼睫，略顿几秒，敷衍道：“再说吧……先把你父母那关过了。”
下车后，及苏走到昏暗的楼道口，停下脚步，回头望向空荡荡的小路，确认无人，从包里摸出手机。
她快速查了下当初签的协议，发现结束条件那里竟然写着“双方同意，协商解除”几个字。她握着手机思索几秒，将那几行字截图发给田心然。
十几秒后，田心然发过来一个问号。
【心然：这什么？】
【你还记得吗，你之前帮我跟迟恕签的合作协议，截止日期是什么时候？】
【心然：当时不是问过你吗，你说等你老板回来就把麻烦处理好，所以我写的一个月。】
及苏深吸一口气，指腹缓慢蹭过屏幕。
【但现在协议上不是。】
手机沉寂了许久，再次震动，是田心然发送一条语音过来。
“那个臭小子自己改了是吧？当初说好的，他敢诓我！你等我，我再怎么样也要抽一天回来帮你教训他！他想干嘛啊……什么时候这么多心眼子了，找骂！”
及苏莫名被她这番暴躁的吐槽安慰到，笑了笑，回复一个“冷静”的乌龟表情包。
退出聊天界面，屏幕顶端恰好跳出一个民谣歌手的新歌推送。
及苏手指悬在半空，视线一顿。
如果她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利用一个欺骗她的人，大概也是合乎常理的吧……
夏季雨后的空气黏稠潮湿，耳边的风似乎也凝住了。
及苏迟缓地眨了眨眼，下定决心点进自己的歌单，选择“修改名称”按钮。
刷新后，屏幕上跳出新的歌单名：
【有照片就分手】。
—
演出结束，漫天彩带瀑布般飞舞洒落，流果的夜场才算真正开始。
“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曾屿坐在门边的u型沙发上，望向另一侧的芮原，语气里全是不解。
芮原斜倚在靠枕上，戴一副金丝框眼镜，眼神专注，盯着面前的电脑若有所思。
曾屿沉吟两秒，憋不住给他泼冷水，“你就这么确定迟恕还会回来？我们刚刚可是看着他开那辆宾利送及苏回家的。”
芮原缓缓敲击键盘，不紧不慢地回他，“以他在流果的历史消费记录来看，他不会在两点之前离开这里。”
“就算你等到了，然后呢？”
曾屿不安地翘起脚，搁在凳腿上，凑近芮原，“你是不是不想让这两人成啊？”
“难道你觉得能成？”芮原扫一眼屏幕，平静反问。
曾屿挠了挠头，张大嘴，半是担忧半是别扭。
“是，以我的主观情感来说，我肯定觉得迟恕这人不靠谱，及苏应该再考虑考虑……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也多了丝恳切，“芮哥，这毕竟是别人两个人的私事，旁观者也不合适插手太多。”
“不插手。”芮原合上电脑，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难道看着她跳坑？”
曾屿轻轻“啧”一声，“她那么聪明的人，你真觉得她完全不知情？”
芮原顿一下，抬眼看他，“万一她就是不知情呢？”
曾屿反问，“那你怎么就确定她需要未婚夫……劈腿的照片？”
芮原眼神暗了暗，“她需要。”
曾屿摊开手，说不过芮原，小声嘀咕，“随你……但说真的，你这样子，太像要撬墙角了……”
芮原没有回应，大概是没有听见。他曲起手肘抵在椅背上，右手握着杯威士忌，低头查看手机。
头顶的光打在玻璃杯壁，又分散映在他脸侧，照得他眉眼轮廓愈加明晰。
曾屿撇撇嘴，只能无所事事地陪着他等，盯着杯子里的冰球飘忽。
没过两秒，芮原忽地站起身，盯着手机屏幕云淡风轻道：“那就撬呗。”
曾屿怀疑自己听错了，迷茫地仰头看他，“什么？”
芮原悬空手指，划过屏幕上一个个烂熟于心的歌名，旁若无人地默数。
都还在。整整一百首。
就是他收藏的唯一歌单，没有错。
只有歌单名变了。
【有照片就分手。】
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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