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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这一路走来,燕帝陛下对我们不断施以援手。当初那般情景,若无燕帝陛下相帮,我们也走不到今日。”
    “我们皇上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陈宴秋对屈蔚笑着,“若非燕国主动撕毁盟约,我们两国就一直会是互惠互利的盟友。”
    屈蔚眼角眯起,看向陈宴秋的眼神带了些玩味。
    这小皇后,说盟友就盟友嘛,还得带点条件。
    这意思是,若燕国不受盟约,也别怪他们不客气?
    他打量了陈宴秋一会儿后,这才“噗嗤”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
    “皇后殿下放心,”屈蔚道,“才打完仗,燕国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作为临别赠礼,我把这个交给皇后殿下,”屈蔚对陈宴秋眨眨眼,“记住,可别给你们皇上抓到了哦。”
    陈宴秋捏着那一封纸张,一脸困惑地看着屈蔚潇洒的背影。
    手里的重量并不轻。陈宴秋低头看着那些已经微微泛黄的信纸。
    这到底是什么?
    “殿下,这……”一旁的来福有些不放心地凑过来,看向陈宴秋的表情写满了担忧。
    毕竟屈蔚那样子看起来就没安好心。
    陈宴秋对他摇摇头:“没事,别担心。”
    他倒要看看,屈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宴秋这么想着,把信纸拆开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陈宴秋捏着信纸的手越来越用力,显出了不太健康的惨白。
    他惊疑不定地把信纸折回来收到怀里,扭头便对来福急道:“公公,皇上呢?”
    “皇上方才还在勤政殿……”来福话还没说完,就见到陈宴秋提着裙子,急匆匆地向前跑去。
    “诶,殿下等等!慢点啊,太危险了!”
    陈宴秋现在暂时顾不上那些。
    眼前的场景飞速变换着,他只想离荀淮近一点,再近一点。
    只匆匆几眼,方才看见的文字便在陈宴秋脑海里久久盘旋,怎么样都忘不掉。
    屈蔚讲的事情是否真实?到底是他乱说的,还是确有其事?
    ……如果说是真的,这些事情,荀淮他知道吗?
    他这么想着,气喘吁吁地奔到勤政殿门口,还不等外头的太监通报,就“砰”地一下把门给打开。
    里头正商讨着登基事宜的人被吓了一跳。
    崔明玉:“……”
    荀淮原本不喜别人这样来打扰他,可一看是陈宴秋,刚皱上的眉毛就一下子舒展开。
    陈宴秋跑得太急,现下有些喘。他微粉着脸,轻轻缓着气,红着眼对荀淮唤道:“夫君!”
    称呼改了这么些时日,陈宴秋一着急起来,还是喜欢这么喊他。
    他的声音有些哑,听上去竟是带了几分惊惶和委屈。荀淮立刻把手中的折子放下,快步走上前来。
    他摸了摸陈宴秋的脑袋:“怎么了?”
    陈宴秋扯着荀淮的衣服,眼神往崔明玉的方向飘去。
    崔明玉:“咳咳咳……”
    他一向是个有眼力见的:“陛下,我看今日已经商讨得差不多了。既然皇后殿下来寻你,微臣就告辞了。”
    说完,还不等荀淮同意,崔明玉就赶快脚底抹油溜出了殿外。
    好不容易能下个早班,他当然要抓住机会!
    崔明玉一走,陈宴秋就更粘人了些。
    他捂着胸口的信,湿着一双眼睛看向荀淮。
    荀淮被陈宴秋湿漉漉的眼睛看得心里发涨。他屏退大殿里的人,牵着陈宴秋的手把人拉到自己方才坐的椅子上,弯下腰与陈宴秋对视,温声问道:“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是不是屈蔚?”
    陈宴秋有些惊讶地抬眸:你怎么知道?
    眼前人有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荀淮勾唇笑了笑:“这宫里敢欺负你的,恐怕只有他。”
    也是。
    陈宴秋想了一会儿,把那封信从怀里拿出来,塞到了荀淮的手里。
    “夫君,屈蔚说他要回燕国了,这是他说这是送给我的礼物。”
    他噙着眼泪去扯荀淮的衣服:“夫君,这信上说的,你知不知道?”
    荀淮:?
    他疑惑地把信打开,在看清楚文字时瞪大了双眼。
    这信上,是这五年来屈蔚安插在薛应年身边的人做的所有事件记录。
    最近的,是挑唆薛应年在荀淮出征时下圣旨;
    再往前,是要薛应年在秋猎时放出狼群佯装遇刺;
    再往前一点,则是让薛应年在宫宴上给荀淮灌酒……
    而最前面一跳,字迹最模糊,也最惊心:
    元和二年,欲毒杀之,未果。
    不过荀淮已然深中剧毒,不出五年必然丧命,还请陛下放心。
    元和二年,荀淮大病一场,自此成了一步三喘的病秧子。
    荀淮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着抖。
    他沉默着看着那信纸好一会儿,把信放在一旁的桌案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宴秋,”陈宴秋的样子明显是已经看过,荀淮第一时间去安抚陈宴秋的情绪,“你先听我说……”
    陈宴秋突然不安起来:“夫君……”
    他紧紧拉着荀淮的衣服不撒手,眼泪就快要落下来。
    很显然,屈蔚从五年前、甚至更久便开始做局,在薛应年身边安插了眼线,不断挑拨离间,把薛应年当枪使,硬生生拖垮了大梁。
    好在屈蔚现下像他们坦白,是有几分求和的意思在,应当不会在为难他们。
    真正让陈宴秋担心的,是最顶上那行字。
    荀淮的身体,是薛应年下毒毒坏的。
    那信上说荀淮只能活五年!
    今年是哪一年来着?
    是元和五年吧?
    元和二年到元和五年,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
    巨大而浓重的不安从头顶的天空迅速坠下来,将陈宴秋砸得粉碎,久久不能动弹。
    他的眼泪几乎是一下子涌出来的。
    “你是不是知道,”他哑着嗓子哭,“下毒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
    荀淮把陈宴秋抱到怀里,一下一下抚着陈宴秋的后背,好久才回了一句:“嗯。”
    陈宴秋一下子安静下来,趴在荀淮的身前不动了。
    怀里的人还一下一下抽噎着,荀淮怕陈宴秋把自己闷坏,想要把人捞出来:“宴秋,你听我说……”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却见陈宴秋猛地抬起头。
    他额间的碎发有些散,被泪水沾湿,奄奄地贴在陈宴秋的鬓边。
    陈宴秋眼神里情绪翻涌,只见他眼角通红着,一把抓起荀淮的手臂,张嘴狠狠咬了下去!
    荀淮的手抽了抽,人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下意识想要躲开,却又被荀淮生生忍住。
    他知道陈宴秋现在难受。
    ……咬就咬吧。
    可想象中的痛意并没有传来,荀淮低头看去,只见陈宴秋叼着他手臂上的肉,把牙在他的左手手臂上磨了磨,却始终没有使劲咬下去。
    手臂上传来冰凉的触感,荀淮心里一惊,忙把陈宴秋抱过来看。
    只见陈宴秋把荀淮的左手臂抱在怀里,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落,哭得浑身都发颤。
    “你怎么都不拦我……”陈宴秋哽咽着,把荀淮的手抱得紧紧的,哭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你左手受过那么多伤,我给你咬坏了怎么办……”
    他哭得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荀淮心疼得紧,立刻把陈宴秋揽住,温声哄道:“你力气才多大,放心吧,咬不坏的……”
    陈宴秋终于忍不住,猛一下扑进荀淮的怀里,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陈宴秋有时候觉得,荀淮真的很坏。
    他觉得自己穿越过来的这一年,哭的次数比前二十年加起来都要多。
    荀淮在新婚夜凶他,不由分说地把他拐到床上,他哭着喘气;
    荀淮生病受伤,发着高烧昏迷不醒,他哭着照顾;
    荀淮要出征,临行前来同他告别,他哭着看荀淮越来越远的背影;
    荀淮给他的玉佩在战火中被弄丢,他哭着翻地上的垃圾……
    可没有哪一次,陈宴秋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荀淮是那么坏,偏偏要等他把这一颗心都交付完了,才让他知道,他可能是能活两年了,他以后可能还得是孤身一人。
    “为什么……”陈宴秋觉得像是有一双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为什么……”
    眼看陈宴秋的呼吸声越来越凌乱沉重,荀淮立刻察觉到不对,双手捧住陈宴秋的脸一声声唤:“宴秋,宴秋,你听我说!”
    可陈宴秋像是没听见似的,大口大口喘着气,双眼都有些失神。荀淮怕陈宴秋出事,心念一动,护着陈宴秋的后脑勺猛地吻了上去。
    陈宴秋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他有些发愣地瞪大一双含着水雾的眼睛,那双眼睛发着抖,有几滴眼泪便随着陈宴秋的颤动落下来,滴到荀淮的手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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